加沙城(Gaza City)的希法医院(Shifa Hospital)曾是加沙地带医疗系统的支点，如今却成了它遭到破坏的象征。周日，这家医院成了一片废墟，就好像海啸在龙卷风之后汹涌而过。
在3月份以色列军队返回之前，急诊室是一栋整洁的灰白色建筑。两周后，它失去了大部分的正面，被烟灰烧焦，被数百颗子弹和炮弹击穿。
外科东边的楼层对着微风敞开，墙壁被风吹走，设备被埋在瓦砾堆下。连接两栋建筑的桥梁已不复存在，它们之间的广场——以前是一条环绕着凉亭的环形车道——已被以色列装甲车碾成一片荒地，到处是连根拔起的树木、翻倒的汽车和一辆半碎的救护车。
这家医院是加沙最大的医院，是加沙最大的雇主之一，也是战争期间加沙数千名巴勒斯坦人的避难所。在平静时期，我曾访问过它的病房，见到了在之前的冲突中受伤的巴勒斯坦人，以及抗击新冠肺炎的医生。当我周末回到这里时，在以色列士兵和枪手进行了12天的战斗，以及以色列军方早些时候的突袭之后，这个地方几乎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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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个小时的访问中，我没有看到巴勒斯坦人，但带我去那里的以色列士兵说，一栋楼里仍然有枪手，另一栋楼里还有一群病人和医生。偶尔，我们听到短暂的枪声。当士兵们把我们带到一个俯瞰医院的有利位置时，他们告诉我们不要在窗口逗留太久，以防狙击手看到我们。
在如何报道和解释这场冲突的问题上，人们存在着深刻的分歧，而这种地狱景象的象征意义也因观察者的不同而不同。
从加沙城外一家私人诊所的废墟上看到的希法医院。摄影:Avishag Shaar-Yashuv/纽约时报
对于周日带我来到希法的以色列人来说，这场大屠杀是哈马斯决定把一个平民机构变成军事据点的结果，这让以色列别无选择，只能武力进入。在他们看来，这场战争是必要的，而不是他们发动的。
“我们别无选择，”领导此次访问的以色列军方首席发言人、海军少将丹尼尔•哈加里(Daniel Hagari)表示。“我们想让这些地方正常运转，但哈马斯和伊斯兰圣战组织从一开始就在设置路障，向我们的部队开火。”
以色列承认对在加沙地带杀害救援人员负责，这在战争中经常发生。
以色列军队离开加沙希法医院，医院废墟一片。
对于周一回到希法、在以色列撤离后寻找尸体的巴勒斯坦人来说，这是以色列在追捕哈马斯的过程中无视平民生命和基础设施的体现:在他们看来，这是对加沙巴勒斯坦人的种族灭绝。
“如你所见，这是被以色列占领军入侵和摧毁后的希法医院，”巴勒斯坦记者莫塔西姆·达卢尔(Motasem Dalloul)周一从废墟中发来了一段自己拍摄的视频。“或者是曾经的Al-Shifa医院，”Dalloul补充道。
我们在战前见面时，达洛尔说他不是哈马斯成员，但定期与哈马斯领导人和干部交谈;他还担任了该机构官员的翻译。
达洛尔在院子里走得更远，遇到了另一名指责以色列破坏的男子。“占领会死，内塔尼亚胡会死，美国会死——不管他们怎么轰炸我们，”这名不愿透露姓名的男子喊道。“无论他们如何轰炸我们，摧毁希法党，占领终将消亡，”他重复道。
来自突击队第13舰队的以色列士兵在加沙市希法医院外的私人诊所里。摄影:Avishag Shaar-Yashuv/纽约时报
分析人士表示，以色列在首次占领希法四个多月后重返希法，代表着战略上的失败:这是以色列不愿将权力移交给独立于哈马斯的力量的结果，这造成了一个真空，让哈马斯得以重新集结。
周日，希法的以色列士兵称这次袭击是成功的。他们说，他们一举击毙了大约200名武装分子，俘虏了500多人——他们说，其中大部分是加沙北部剩余的武装分子。加沙官员说，有数百名平民被杀，以色列否认了这一指控，《纽约时报》无法独立核实这两种说法。
无论如何，士兵们在几小时后离开，意味着哈马斯有可能再次不受阻碍地返回，这增加了以色列未来再次发动第三次袭击的可能性。
以色列军方在去年11月的一次突袭中首次占领了医院所在地，暴露并摧毁了一个地下隧道网络，以色列称该隧道是哈马斯的指挥中心。
据周日陪同国际记者前往医院的官员说，在1月份从该市大部分地区撤出后，军方于3月份重返医院，因为他们说，在以色列缺席的情况下，哈马斯军事派别的残余势力重新集结。
为了参加这次旅行，我们同意不拍摄某些突击队员的脸，并一直和以色列军队呆在一起，但除此之外，我们同意不受其他限制。
3月18日早些时候，以色列海军突击队Shayetet 13突袭了医院大院。根据以色列的说法，哈马斯武装分子拒绝投降，并开始向以色列军队开枪，导致以军还击，随后就开始了破坏行动。
来自突击队第13舰队的以色列士兵在加沙市希法医院的地面上。摄影:Avishag Shaar-Yashuv/纽约时报
哈马斯发言人巴塞姆·纳伊姆(basem Naim)拒绝就哈马斯在医院内行动的说法发表评论，但否认其武装人员在那里;哈马斯武装派别表示，他们向希法附近的以色列军队开火，但没有说他们在院落内作战。
以色列军方说，3月18日第一批被打死的人中有一名是安全部长马巴胡赫(Faiq Mabhouh)，哈马斯随后发表声明对他的死亡表示哀悼。以色列军方提供的一幅地图显示，在接下来的两周内，在校园的不同地方爆发了至少13次枪战，士兵们在校园各处搜寻藏匿的抵抗者。
军方表示，急诊和外科部门受到的破坏如此之大，是因为武装分子在这些建筑内盘踞，其中一栋建筑位于电梯井内，迫使以色列突击队员不断向他们的阵地开火。军方表示，他们在医院内发现了几处藏匿武器的地方。
以色列军方说，院落外的加沙居民武装团体也向以色列士兵开枪，加剧了战斗，导致院落周边发生枪战，两名以色列士兵在医院外被打死。哈马斯在其社交媒体平台上表示，其狙击手和迫击炮队向医院附近的以色列军队开火。
为了支持哈马斯在医院的说法，以色列军方展示了一些文件的电子版，上面印有哈马斯军事部门的标志。以色列军方称，这些文件是在医院现场发现的，据称记录了哈马斯武装分子在医院内的一次会议。
哈马斯控制的加沙当局指责以色列杀害在医院避难的病人和流离失所的人，并拘留无辜的人。
58岁的医生叶海亚·卡耶利(Yahia Al-Kayyali)说，他在袭击中被以色列军队拘留，当时他和家人正在医院附近的一栋建筑里避难。
在一次电话采访中，Al-Kayyali说，士兵们强迫他脱光衣服，然后殴打他和他的儿子，审问并蒙住他们的眼睛，强迫他们坐在破碎的玻璃上几个小时，以色列称这是一种常见的做法，目的是确保被拘留者不会隐藏武器。
他说，他们后来在被迫向南走后被释放。
“士兵们把我们当动物一样对待，”他说。
来自突击队第13舰队的以色列士兵在加沙市希法医院外的私人诊所里。摄影:Avishag Shaar-Yashuv/纽约时报
周日护送我们的以色列士兵强烈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的指控。他们说，他们已将一半以上的医护人员和病人疏散到其他医疗机构，并允许在医院避难的6000名平民中的绝大多数向南移动。他们表示，已经拘留了900人，其中500人是武装分子，另有约400人仍在接受调查。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14天了，”Shayetet 13指挥官说。按照军方的规定，他要求匿名。“是我的士兵。据我所知，这些指控都是谎言。”
据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官员称，100多名病人和医务人员被转移到该院落西侧的一栋建筑中，远离最激烈的战斗。
但在那里，叙事出现了分歧。以色列军方表示，他们尽了最大努力提供食物、水和医疗服务。哈马斯控制的加沙卫生部在一份声明中说，剩下的病人没有足够的药品、干净的水、食物或卫生设施，有些人伤口上有蛆虫。
卫生部的声明说:“许多工作人员报告的情况是可怕和不人道的。”
世界卫生组织在一份声明中援引巴勒斯坦医务人员的话说，自空袭开始以来，已有21名病人死亡，剩下的人没有尿布和尿袋。
对在希法工作了25年的外科医生泰西尔·塔纳(Taysir al-Tanna)来说，他的医院被毁就像是一场国家悲剧。
他在电话中讲述了这家医院是加沙和以色列占领的西岸最大的雇主之一，是如何形成"我国的中心位置"的。
“现在，它变成了一片荒地，”阿尔-塔纳说。试着想象一下那是什么感觉。——本文最初发表于《纽约时报》
